第三十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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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
叢中趴著一個小女孩，棠月一眼認出了她。之前搜緝流民時，她幫這個小女孩躲過官差，可是現下她怎麽會在這裏？
眼前的慘狀容不得她多想，那支箭劃破了小女孩細嫩的脖頸，稍稍動一動，血水就不斷地往外湧。長辛先反應了過來：“你試著先幫她止血，我去叫大夫幫忙。”
她扯下一片衣角捂住她的傷口，可是很快被血水浸得濕透，她望著自己猩紅的掌心手足無措，四下喊道：“餵，你會不會止血，出來幫忙，她好像快死了……”
喊破了嗓子，那個本該受命隨時守在她周圍的暗衛仍沒有出現。小女孩的聲音微弱，哀求道：“好渴……想喝水……”
這個時候她還能說話，等棠月取下水囊給她餵了些水後，她再也出不了聲了，而且血水湧得越來越多，唇色越來越淡，眸光消逝，眼皮沈沈地耷拉了下來。
“你別睡，千萬別睡。”棠月喊她，可沒有任何回應。
日頭正烈卻叫人渾身發寒，她楞楞地望著四周斑駁的血漬，這麽小的人兒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呢？一股股血腥味沖她襲來，分不清是飛禽走獸的血，還是人的血。
大夫趕來的時候，已是回天乏術，他望著屍｜體身邊空空的水囊，搖了搖頭：“倘若沒有餵水，還有得救。”
一個少主，一個郡主，兩人狩獵取樂卻間接害死了一個小女孩，更不幸的是，帶人前往後山獵場的中年男人正是小女孩的父親。小女孩心疼他腿腳不好還要奔波謀愁生計，聽說了個草藥泡腳的方子，就偷偷跑去後山獵場采藥，豈料有去無回了……這中年男人日悔夜恨，手持血狀成天徘徊在官府、王府以及北淵少主常常出入的客棧酒肆，一心想要討個公道。
“死了一個小孩子罷了，我在北淵練武的時候，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個陪練師傅，沒人敢有半句怨言。你不就是想多勒索一些錢財嘛，拿著，滾遠點。”長辛每次遭他纏上就甩出銀票，然後讓侍從將他扔出去。
雖說並非故意射殺，但面對喪女之痛，他如此放話太過囂張，一時間百姓激憤難抑。但也有人認為少主與郡主是無心之失，畢竟後山獵場本就不許閑雜人等入內，小女孩偷偷溜進去時她自己犯禁，怨不得別人。
同為人父，肅王爺心知那中年男子勢必不會善罷甘休，思前想後一番，他找到了穗州流民之中的領頭人，給了這領頭人一大筆錢，讓其帶領流民一同遷去外地，最緊要的是出了皇城後偷偷將那中年男人斬殺，以絕後患。
只要死一人，其餘穗州流民就能過上好日子，這領頭人忙不疊地答應了下來。可肅王爺心中仍是惴惴不安，他召來棠月身邊的暗衛十三。
“王爺找屬下是為了後山獵場之事？”
“本王聽月兒說那日她求你相助，你沒有現身？”他頓了頓，“你當時是有意不幫她？”
他叩首，悶聲道：“王爺你說過，只可在郡主有性命之危的時候現身……”
“本王沒有怪你沒有出手的意思，你的任務只需要保護月兒，其他人的安危與你無關。”肅王爺踱步走到窗邊，擡頭望去，只見天上烏雲如墨，道，“本王總覺得自從月兒落水後，她的周圍不太平靜，以後更要辛苦你寸步不離地跟在月兒身邊。”
“是，屬下定然不負王爺所托。”
夜裏，華燈初上，繁華似錦，西街人頭攢動，沒有人得閑留意那個瘸著腿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，還有他臉上的淤青。他千辛萬苦才從那些鄉人的手裏逃了出來，他恨那些背叛他想將他置於死地的自己人，但更恨利用他們的人。
“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。”鄉人的話回蕩在他的腦海裏，他忿忿地吐了吐口水，連帶著一大灘濁血。他的五臟六腑痛得厲害，怕是被打出了內傷，但他此刻沒有心思求醫問藥，只想找那個人索命。他貼在墻邊，盡力將自己藏身於暗夜，雙手緊握著刀柄，惡狠狠地盯著對面怡春樓的大門。
那個兇神惡煞的北淵少主長辛，幾乎夜夜出入怡春樓醉生夢死，隨行侍從只有兩人。他不止一次在這裏等他，只是今夜抱著必死之心了，他要用這刀劃破北淵少主的喉嚨。
即使殺不死，也要他流許多血，跟他女兒流的一樣多。想到這裏，他渾身緊繃起來，雙手忍不住顫抖。他本來不想一命償一命，起初，他只是想要他們跪在女兒墳頭上柱香……可這人麻木不仁到連他也要除掉！
不知過了多久，北淵少主爛醉如泥地走出了怡春樓。然而，還沒等他沖出去，就有人跳下高墻，朝他後腦猛地一擊，他整個人癱軟在地無法動彈。
怡春樓的對面就是南風館，這中年男人踩點踩到了南風館的地盤上，多日來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謝二的眼皮底下。謝二又用木棒在他腿上搗了兩下，見他真的昏死了過去，將他拖回了南風館的密室裏。
謝二將他扔在司南面前，指著他臉上的傷勢，又掏出了他的刀：“少主，這就是那個喪女的穗州流民，看樣子是遭他那些鄉人的迫害了，真蠢，估計認錯了幕後之人，這會兒拿刀想要破釜沈舟找那個假少主拼命呢。”
“是個可憐人。”
謝二點頭附和：“是啊，要不然給他個機會，借他的手把那個假少主幹掉吧。”
“他沒有那個本事。”他掃了眼中年男人，丟下一瓶金瘡藥，“等他醒來，告訴他，安心待在這裏，倘若輕舉妄動，就送他下去跟他女兒團聚。至於報仇之事，我們替他做。”
“不知少主有何安排？”謝二俯身上前，一邊聆聽他發號施令，一邊摩拳擦掌恭維道，“少主真是高明吶。”
過了四五日，北淵少主長辛蒞臨國子監與眾人論學。
午後，膳廳養的大黃狗再次負傷歸來，它又遭外面野狗欺負了，狗毛被咬掉了好幾搓，狗耳朵也被咬出了血。只是這次，它後面還跟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瘸腿乞丐。
見大黃狗圍著這乞丐轉圈，看起來很是親昵，看門的守衛問：“是你救了我們阿黃？”
乞丐點頭：“路見不平，隨手拉了一把架，又見它養得油亮，想著主人家肯定不缺吃喝，就一路跟著這狗過來，想著討上一口飯。”
看門的守衛有些為難：“國子監不許外人入內，況且這飯點也過了啊，剩飯剩菜都倒泔水桶了，給你也不合適。這麽著，兄弟你等會，我給你一些銅錢。”
“哎，我就一個臭要飯的，管飽就行，哪嫌飯餿。”他邊說邊撫著幹癟癟的肚子，又抿了抿開裂起皮的嘴唇，央求道，“要是沒有吃的，能不能討碗水喝。”
守衛看他可憐，不忍道：“那你就在外面等著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怎料一轉身，乞丐猝然倒下，大黃狗急得嗷嗷叫喚。他大抵是餓得發暈了，癱在地上直呼眼前一片模糊，手也顫抖不止，有的學子聽見動靜走了出來，商量了片刻，決定把他擡進國子監。
他被安排在膳廳的小隔間裏，桌椅拼湊在一起讓他暫且平躺著休息，善心的學子還叮囑廚子做一些充饑的飯菜。催堂的撞鐘聲響，學子急著去上課，離開前千叮萬囑道：“你吃飽就趕緊走啊，千萬別到處轉悠，今兒北淵少主在這兒，要是一不小心惹了禍，不僅你吃不了兜著走，我也跟著倒黴。”
奈何這人就是為了惹禍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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叢中趴著一個小女孩，棠月一眼認出了她。之前搜緝流民時，她幫這個小女孩躲過官差，可是現下她怎麽會在這裏？
眼前的慘狀容不得她多想，那支箭劃破了小女孩細嫩的脖頸，稍稍動一動，血水就不斷地往外湧。長辛先反應了過來：“你試著先幫她止血，我去叫大夫幫忙。”
她扯下一片衣角捂住她的傷口，可是很快被血水浸得濕透，她望著自己猩紅的掌心手足無措，四下喊道：“餵，你會不會止血，出來幫忙，她好像快死了……”
喊破了嗓子，那個本該受命隨時守在她周圍的暗衛仍沒有出現。小女孩的聲音微弱，哀求道：“好渴……想喝水……”
這個時候她還能說話，等棠月取下水囊給她餵了些水後，她再也出不了聲了，而且血水湧得越來越多，唇色越來越淡，眸光消逝，眼皮沈沈地耷拉了下來。
“你別睡，千萬別睡。”棠月喊她，可沒有任何回應。
日頭正烈卻叫人渾身發寒，她楞楞地望著四周斑駁的血漬，這麽小的人兒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呢？一股股血腥味沖她襲來，分不清是飛禽走獸的血，還是人的血。
大夫趕來的時候，已是回天乏術，他望著屍｜體身邊空空的水囊，搖了搖頭：“倘若沒有餵水，還有得救。”
一個少主，一個郡主，兩人狩獵取樂卻間接害死了一個小女孩，更不幸的是，帶人前往後山獵場的中年男人正是小女孩的父親。小女孩心疼他腿腳不好還要奔波謀愁生計，聽說了個草藥泡腳的方子，就偷偷跑去後山獵場采藥，豈料有去無回了……這中年男人日悔夜恨，手持血狀成天徘徊在官府、王府以及北淵少主常常出入的客棧酒肆，一心想要討個公道。
“死了一個小孩子罷了，我在北淵練武的時候，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個陪練師傅，沒人敢有半句怨言。你不就是想多勒索一些錢財嘛，拿著，滾遠點。”長辛每次遭他纏上就甩出銀票，然後讓侍從將他扔出去。
雖說並非故意射殺，但面對喪女之痛，他如此放話太過囂張，一時間百姓激憤難抑。但也有人認為少主與郡主是無心之失，畢竟後山獵場本就不許閑雜人等入內，小女孩偷偷溜進去時她自己犯禁，怨不得別人。
同為人父，肅王爺心知那中年男子勢必不會善罷甘休，思前想後一番，他找到了穗州流民之中的領頭人，給了這領頭人一大筆錢，讓其帶領流民一同遷去外地，最緊要的是出了皇城後偷偷將那中年男人斬殺，以絕後患。
只要死一人，其餘穗州流民就能過上好日子，這領頭人忙不疊地答應了下來。可肅王爺心中仍是惴惴不安，他召來棠月身邊的暗衛十三。
“王爺找屬下是為了後山獵場之事？”
“本王聽月兒說那日她求你相助，你沒有現身？”他頓了頓，“你當時是有意不幫她？”
他叩首，悶聲道：“王爺你說過，只可在郡主有性命之危的時候現身……”
“本王沒有怪你沒有出手的意思，你的任務只需要保護月兒，其他人的安危與你無關。”肅王爺踱步走到窗邊，擡頭望去，只見天上烏雲如墨，道，“本王總覺得自從月兒落水後，她的周圍不太平靜，以後更要辛苦你寸步不離地跟在月兒身邊。”
“是，屬下定然不負王爺所托。”
夜裏，華燈初上，繁華似錦，西街人頭攢動，沒有人得閑留意那個瘸著腿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，還有他臉上的淤青。他千辛萬苦才從那些鄉人的手裏逃了出來，他恨那些背叛他想將他置於死地的自己人，但更恨利用他們的人。
“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。”鄉人的話回蕩在他的腦海裏，他忿忿地吐了吐口水，連帶著一大灘濁血。他的五臟六腑痛得厲害，怕是被打出了內傷，但他此刻沒有心思求醫問藥，只想找那個人索命。他貼在墻邊，盡力將自己藏身於暗夜，雙手緊握著刀柄，惡狠狠地盯著對面怡春樓的大門。
那個兇神惡煞的北淵少主長辛，幾乎夜夜出入怡春樓醉生夢死，隨行侍從只有兩人。他不止一次在這裏等他，只是今夜抱著必死之心了，他要用這刀劃破北淵少主的喉嚨。
即使殺不死，也要他流許多血，跟他女兒流的一樣多。想到這裏，他渾身緊繃起來，雙手忍不住顫抖。他本來不想一命償一命，起初，他只是想要他們跪在女兒墳頭上柱香……可這人麻木不仁到連他也要除掉！
不知過了多久，北淵少主爛醉如泥地走出了怡春樓。然而，還沒等他沖出去，就有人跳下高墻，朝他後腦猛地一擊，他整個人癱軟在地無法動彈。
怡春樓的對面就是南風館，這中年男人踩點踩到了南風館的地盤上，多日來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謝二的眼皮底下。謝二又用木棒在他腿上搗了兩下，見他真的昏死了過去，將他拖回了南風館的密室裏。
謝二將他扔在司南面前，指著他臉上的傷勢，又掏出了他的刀：“少主，這就是那個喪女的穗州流民，看樣子是遭他那些鄉人的迫害了，真蠢，估計認錯了幕後之人，這會兒拿刀想要破釜沈舟找那個假少主拼命呢。”
“是個可憐人。”
謝二點頭附和：“是啊，要不然給他個機會，借他的手把那個假少主幹掉吧。”
“他沒有那個本事。”他掃了眼中年男人，丟下一瓶金瘡藥，“等他醒來，告訴他，安心待在這裏，倘若輕舉妄動，就送他下去跟他女兒團聚。至於報仇之事，我們替他做。”
“不知少主有何安排？”謝二俯身上前，一邊聆聽他發號施令，一邊摩拳擦掌恭維道，“少主真是高明吶。”
過了四五日，北淵少主長辛蒞臨國子監與眾人論學。
午後，膳廳養的大黃狗再次負傷歸來，它又遭外面野狗欺負了，狗毛被咬掉了好幾搓，狗耳朵也被咬出了血。只是這次，它後面還跟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瘸腿乞丐。
見大黃狗圍著這乞丐轉圈，看起來很是親昵，看門的守衛問：“是你救了我們阿黃？”
乞丐點頭：“路見不平，隨手拉了一把架，又見它養得油亮，想著主人家肯定不缺吃喝，就一路跟著這狗過來，想著討上一口飯。”
看門的守衛有些為難：“國子監不許外人入內，況且這飯點也過了啊，剩飯剩菜都倒泔水桶了，給你也不合適。這麽著，兄弟你等會，我給你一些銅錢。”
“哎，我就一個臭要飯的，管飽就行，哪嫌飯餿。”他邊說邊撫著幹癟癟的肚子，又抿了抿開裂起皮的嘴唇，央求道，“要是沒有吃的，能不能討碗水喝。”
守衛看他可憐，不忍道：“那你就在外面等著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怎料一轉身，乞丐猝然倒下，大黃狗急得嗷嗷叫喚。他大抵是餓得發暈了，癱在地上直呼眼前一片模糊，手也顫抖不止，有的學子聽見動靜走了出來，商量了片刻，決定把他擡進國子監。
他被安排在膳廳的小隔間裏，桌椅拼湊在一起讓他暫且平躺著休息，善心的學子還叮囑廚子做一些充饑的飯菜。催堂的撞鐘聲響，學子急著去上課，離開前千叮萬囑道：“你吃飽就趕緊走啊，千萬別到處轉悠，今兒北淵少主在這兒，要是一不小心惹了禍，不僅你吃不了兜著走，我也跟著倒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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